逆光行-陌路归

云亮中毒中

世有桃仙

我只是觉得我快被人遗忘了,so~还有人记得我吗?

在此奉上短打小甜饼一发~


村头的山坡上有一株参天的桃树,没人知道它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种下的,只知道它在这里扎根了上百年之久,树干粗到需要三四人才能合抱,枝叶散开如华盖般整天蔽日,树冠从来不结果,只是在每年春天的时候定会在此飘上满目艳丽的桃红色云霞,蔚为壮观。村里老一辈的人说从未见过有桃树活过四十年,以至于口耳相传的关于这株桃树的传说,竟然有好几个版本。

而老人们唯一达成的共同观点是,这株桃树是绝对有灵性的,所以这处山坡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村民们祈福许愿的好去处,桃树低处的枝丫上常年挂着祈福用的红布条,每当微风吹过就会和漫天的桃花瓣一同在阳光下恣意舞蹈,相映成趣。

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关于桃树的传说版本又多了一个:这株桃树不仅有灵性,树冠上还住着位神仙。当然,凡人想见到神仙并不是什么易事,只有在这桃树满树的花骨朵将开的午夜去树下等候,若是能看到某个花骨朵在开放的瞬间闪光了的话,就证明神仙要现身了。

这个邪乎的传说还真有人相信,还有不少年轻人曾经在半夜偷偷从家里溜出去等着看桃花闪光,自然都是无功而返。

相对于等着看桃花闪光盼神仙,还是往树枝上抛红布条祈福能稍微现实些——布条挂上的树枝越高,能实现愿望的几率越大,村里的老人都这么说。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时节,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男孩踮着脚敲响邻居家院子的木门,叫上一起玩耍的好伙伴到山坡的桃树上挂布条。

桃树最低的枝干离地也有两三米的距离,才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哪里能摸得着?他们只能把布条攥成一团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树上抛,几次尝试之后丢到最高的位置也只掠过了开满饱满花朵的低垂枝丫,倒是把两个小家伙累的胳膊酸痛、气喘吁吁。

“果然还是找爸爸妈妈来比较好吧……”

“我能自己挂上去。”男孩憋了憋嘴,不服气地再次攥紧了小拳头,这次是用尽全身力气了,自己也蹦了起来,手里的布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地飞上了树冠。

小伙伴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云哥哥好厉害!”

这声音吵醒了倚靠在树冠上的某人,适逢被抛上来的布条从自己眼前掠过,他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这布条就在树下孩子的沮丧的叹息声中掉落至地面。

事到如今,其实那“桃花半夜闪光出神仙”的传说倒是有一半是真的,这树上真的有神仙,这神仙多少年前就一直住在这棵桃树上,只是用法术隐了自己的身形,凡人根本看不见而已。这住在桃树上的武陵仙君虽名义上早已位列仙班,但自身自由散漫成性,过惯了闲云野鹤的自在生活,迟迟不肯飞升,天庭无奈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出乱子就任由他在人间游玩不再约束。

眼下仙君宝贵的午睡时间被两个毛孩子搅了个一塌糊涂,对于一到春天村民们就集体往他的树上挂红布条一事他本来就有些不爽——树下每天闹哄哄的噪音太大——他本以为随手满足几个简单的小愿望就能平息村民这些愚蠢的幻想,不料却更为变本加厉,搞得他最享受的午睡时间里永远都充斥着恼人的噪音,至于为什么不换棵百年老树当住所,理由也很简单:懒。

今天一上午树下都有毛孩子在嬉闹,长舌妇在树荫下家长里短的八卦,仙君自觉自己的忍耐也该到头了,正准备发作一番,人群却自觉散去了——午饭时间到了,此情此景看得仙君瞌睡又上来了,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打算久违地打个盹,眼睛还没闭上一会,树下就来了这两个闹腾的小家伙。

也算这两个小鬼撞在枪口上了吧,稍微吓唬一下也无妨。

仙君的嘴角挑起一丝弧度,懒懒地坐了起来,视线里那个小男孩正弯下腰失落地捡起地上的红布条。

“喂。”仙君自己现了身形,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孩子。

男孩闻声诧异地抬起头,猛地发现树冠上坐着个衣袂飘飘的白衣男子,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丫空隙筛落在他一头柔软的白发上,又顺着发梢落遍他的全身,腰间精美的银饰泛着微光,就好像他自己在发光似的。明明身在离地数米高的枝干上,男子却极为自然地坐在那里,浅桃色的眸子慵懒地微眯着,一手搭在屈起的膝上,悠然自得地垂着另一条腿,赤足的足尖点散一朵盛开的桃花,落英缤纷。

男孩用力眨了眨眼睛,他想不明白这个男子是怎么爬上树的,而且还是光着脚爬上去的,还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大哥哥你是怎么爬上去的?”他往前走了几步,仰起头,伸出手认真地问道:“你能帮我把这个挂到树枝上吗?”

仙君挑眉,认出男孩手里握着的是一根红布条:“小家伙你还真是不死心呢。”语毕,平地里呼地刮起一阵疾风,吹得树冠都剧烈地哗哗抖动起来,他眨眼间便从树上消失,伴随着如雨般落下的花瓣,攸地出现在男孩面前,俯身掐住了男孩的下颚,对上那双湖蓝色的眸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孩的眼底还带有一丝茫然,他张了张嘴,还未等作答,身边的小伙伴怕是真的被仙君吓到了,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男孩眼底茫然在一瞬间被小小的愤怒所取代了,他毫不犹豫地拍开仙君的手,转身去安慰小伙伴,末了憋着嘴转过头来,颇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大哥哥你吓到他了!”

“哦?”仙君饶有兴趣地站直身子,一手掩嘴轻笑,暗想这还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下一秒传到耳朵里的话就让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要道歉的!”

堂堂仙君还要为这点事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道歉?仙君的小脾气也上来了,轻哼一声,转身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满地的桃花瓣因空气被搅动起来而在原地打着小小的旋风。回到树杈间隐去身形的仙君看着那男孩不甘心地在原地嘟着嘴跺着脚,继而又好气又好笑地目送着他扶起小伙伴灰溜溜地回了家——至少在他看来,算是“灰溜溜”的。

到了第二天,仙君就听到树下的长舌妇说那个被吓到的孩子病倒了。第三天清晨,那个“捅娄子”的男孩的父母就拽着极不情愿的男孩走到树下烧香磕头,在此期间这孩子一直憋着嘴不说话,眼睛盯着树冠,企图把那天吓唬小伙伴的罪魁祸首揪出来,最后是被父亲扇了一巴掌才哼哼唧唧地跪下来对着桃树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明显是委屈坏了。

仙君哑然失笑,他得先澄清一下,自己还没有小心眼到那种程度去和一个小孩子斗气,那孩子会病怕只是个偶然,就算这件事是他干的,传到天庭那群人的耳朵里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又何苦去踩这个雷区呢?想到这仙君轻轻叹了口气,竟有点可怜起这个男孩来,摇摇头信手从手边的树枝上捏下一朵盛开的桃花,轻轻一口气吹落花瓣花蕊,只剩个花托在指尖捏着,被他两指轻轻一旋就迅速膨胀起来,转眼间就涨成了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粉嫩桃子,被他在手里垫了两下就毫不犹豫地朝转身准备离开的男孩后脑丢了过去。

被什么东西砸到的男孩吓了一跳,转身之间脚边滚来一颗桃子,谁都知道春天是不可能新鲜桃子的,更何况这株古桃树从来都不结果,男孩在惊讶之余捡起桃子左顾右盼,余光瞟见那白衣男子坐在树上冲他挥了挥手,他正准备跑过去质问,偏偏此时身后传来了父母的呼唤,这让他只得作罢,揣着桃子急匆匆地跟着父母走了。

那之后仙君有一段时间没再见过那男孩——这“一段时间”对凡人来说可是几年,一晃就又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在一个难得没有人打扰的悠闲午后,他惬意地在树冠间打盹,半梦半醒间听到树下的草地唰唰地响起来,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视线里有个少年助跑几步一跃几尺高,轻轻松松就把手里的红布条挂在了树枝上。

“又来?”仙君打了个哈气,睡眼朦胧地打量着少年的模样,“弹跳力很出色嘛这孩子……”片刻后难得一咕噜爬了起来。诚然,他的确有点不记得那个有点倔强的小男孩的容貌了,但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翻身做起时就已经现了形,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少年的视野中:“你……”

少年注意到树上的异动,抬起头看着仙君,并没有再像幼时那样像个受气包一样鼓起腮帮子,而是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嘴角隐隐旋起两个小小的梨涡:“……是你?为什么还在树上?”

仙君的眼神有些游移,尴尬地撩了下头发:自己怎么会在凡人面前如此失态。

“……你是神仙吧?”少年走过来,试探性地问道:“住在这颗桃树上的神仙?”

“……是仙君。”仙君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义正言辞地纠正,“那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赵云。”少年朗声答道,突然又有些犹豫:“当年……不是你下了盅吧?”

仙君哭笑不得,他没料到这小子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小家伙,你就这么记仇,非要让我道歉吗?”

赵云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已经过去了,仙君多虑了。”

“再说……”仙君又信手捏了朵桃花,耍了那个当年用过的小把戏,把手里的桃子隔空丢给赵云,“还记得这个吗?”

“果然是仙君变的桃子?”赵云接了桃子,稍一用力就将其一分为二,香甜的气味就迸发开来,这桃子的果肉肉呼呼的满是汁水,包裹着桃核的那一圈果肉红的耀眼,颜色一圈圈地向外辐射开去,看起来就分外好吃,“很甜。”他满足地咬了口手里的半颗桃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把另一半桃子递向树上的仙君:“……你不吃吗?”

“你觉得我会吃我自己用法术变出来的东西?”仙君对此嗤之以鼻,在树上坐了片刻还是抬起屁股飞了下来,在赵云身边轻飘飘地落了地接过桃子,又顺手捏去落在他头发上的花瓣——这小家伙的脑袋才刚到自己的胸口,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模样,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也蛮可爱。

“真不知道你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唔?”仙君的自言自语被赵云听到了,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发现了些自己以前没注意到的东西:“仙君,你的额头……?”

“这个?”仙君用手指轻轻点了下额头,那里有一片淡粉色的桃花瓣印记,不细看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存在,“某个人……留下的记号。”

“记号?”

仙君的瞳光有一瞬间的飘忽,他没有解释,只是伸手刮了一下赵云的鼻尖——他身上永远都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味,那味道刺激得小家伙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我在等他,但他已经忘了我。

在仙君已经模糊的久远记忆中,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一株桃花树下,一株被烈焰吞噬的桃花树下。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蒸发在这冲天的火光中,他绝望地跪在树下,噙满泪水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怀里是那个浑身是血的家伙的嘴无声地张合,只会像个傻子一样神经质地重复着一句话:“不要……”

最后的最后,桃树在烈火中轰鸣着倾倒,在漫天飞舞着的火星与焦土之间,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唯有一片完整的桃花瓣随风飘落,覆上他额间原本属于对方的血迹之上,那血迹染红了花瓣,轮廓慢慢晕染成了花瓣的模样,颜色也转变成了桃花烂漫的淡粉,竟再也没有消退过。

所谓执念,也不过如此吧?

“……仙君?”少年的声音把仙君神游的思绪拽了回来,“你在发呆,出什么事了吗?”

仙君打了个激灵,再次与那双蓝眸对视片刻,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稍作思索后才开口:“这样吧,送你两个桃子可能没法表现我道歉的诚意,我就再送你个东西,不过要是你抢到了我才能给你。”

“但是仙君……”

仙君凭空从手里变出一条项链来,赵云好奇地打量着那颗坠在链子上的黄色宝石:“仙君真的打算把这个给我吗?”

“前提是你能拿到。”

赵云不知道仙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手去取项链,还没等指尖碰上链子,项链就被仙君抛到半空,凌空握住高举胳膊拎了起来,像在逗一只小猫:“来啊?”

赵云终于明白仙君是想利用身高优势逗他玩了:“仙君!”

“所以你要抢啊?抢到我就给你。”

“仙君要言而有信啊。”赵云轻笑出声,挫身跳起来,却忽略了仙君还会飞的事实,一把抓了个空,在原地站了半天才瞪着悠闲漂浮在半空的仙君憋出一句话来:“……你耍赖!”

仙君是铁了心想逗这孩子玩——反正自己也是闲得无事可做——于整个下午赵云都被他耍得围着桃树又蹦又跳地团团转,连项链的链子也没摸到过一次。

小孩子的精力再充沛也是有限的,筋疲力竭的赵云晃晃悠悠地在树荫里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始作俑者则钻进树冠里不见了踪影。孩子觉得自己是不可能抢到项链了,正准备休息片刻后就和仙君告别,身后突然刮起一股微风,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把那条项链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云吓了一跳,转身狐疑地看着身后的人:“仙君……?”

“我本来就打算把它送给你啊。”仙君回答的理所当然,在原地坐下了,拉过孩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变出几个汁水颇丰的桃子,满足而欣慰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伸手揽住赵云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先休息一会吧,你也该回家了。”

赵云含糊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脑袋在仙君的肩膀上蹭了蹭,不出半晌竟沉沉睡了过去,蜷缩成一团的模样仿佛一只尚未断奶的小兽。

“……看来还真是累坏了啊。”仙君苦恼地揉了揉额头,并没有把赵云叫起来的打算,反而略微收拢了胳膊环住孩子,一手轻轻摩挲着他毛茸茸的头发,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一下:“这样也挺好的……”

桃树在微风中呢喃着午后的催眠曲,细碎的阳光筛在少年稚嫩的面庞上,也落在他胸前项链的宝石上,那个曾经让仙君留有强烈执念的家伙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又似乎已经回来了。

这条项链,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不知是几个春夏秋冬,赵云也在渐渐长大,身高也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噌噌蹿了上去。仙君几乎是看着赵云长大的,这孩子自那天得到项链之后几乎天天都会来桃树下找他,仙君自觉也该改改自己散漫的性格,也乐意每天定时定点地陪他玩,而现在这孩子也过了整天玩耍的年纪,却依旧每天都会来。

“小家伙,又来了?”仙君慵懒地侧躺在一根树枝上,一只手撑着面颊,另一只手伸出的食指上停着一只毛色斑斓的小鸟。

“我都二十岁了,已经不是小家伙了。”意气风发的青年手持一杆银白的长枪,仰头望着树上的仙君,笑道:“仙君还是老样子啊。”

仙君嗤笑出声,放飞指尖的小鸟,伸出小指在眼前晃了晃:“当然,相对于我来说,你现在的年龄连我的零头都不到,当然还是个小家伙。”

“所以仙君才是仙君啊。”

现在仙君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赵云在树下练枪。据赵云自己说他在十二岁时便开始习武,至今已有八年时间,一条长枪现已被他舞的虎虎生风,犹如白龙护体,看到他越发炉火纯青的武艺,仙君有时还会想,当年那个被自己耍的围着树团团转的少年,真的就是现在眼前这个龙精虎猛的年轻人吗?

树下的年轻人手里的长枪连挽几个枪花,做了最后的收式,长长舒了一口气,头顶呼地洒下来大片的桃花瓣,他呀的轻叫一声,任凭花瓣落了满头满身,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树上的人:“仙君!”

仙君坐在那,依旧维持着撒花瓣的动作,一手掩嘴,笑得分外开心,敢情是在这树上住的这几百年里他终于找到了最适合消遣的对象:“小家伙,你真可爱。”

赵云笑笑,也不恼火:“其实……我今天还要跟仙君说一件事,你可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仙君止了笑,皱了下眉:“怎么了?”

“我参了军,最迟明晚就要走了。”赵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看到那个在自己印象里一向无忧无虑的仙君眉宇间竟笼上了一层阴影。仙君低下头,漫无目的地看向古树盘虬卧龙的树根,撑在树枝上的手紧紧攥了拳,指关节泛了白。“你怎么总是那么爱管闲事……”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线里还是带上了明显的鼻音。

“仙君……?”

多少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放屁!”仙君毫无风度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猛地抬起头,眼圈泛着红,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无声地张了张嘴,撇过头去用力抹了把脸,

“我有这个。”赵云从领口扯出来一条项链,把坠在下方的黄宝石对着仙君晃了晃,“仙君给我的……仙君会保佑我的吧?”

“……我可不是什么庙里供奉着的神仙,不灵的。”仙君第一次在一个凡人面前颜面尽失,不过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些了,用力吸了下鼻子,从树上飞下来,毫不犹豫地一头扑进了赵云的怀里,这举动把对方吓了一跳,还是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仙君?”

“答应我,活着回来。”

“嗯。”

后来仙君听树下的长舌妇说,赵云在说完这句话的那天晚上就跟着军队出征了,去了荒无人烟的大漠,为了赶走那些准备侵犯这个国家的凶悍游牧民族。

再后来,仙君看着村里的小姑娘嫁给了邻村才貌双全的秀才,看着村里人轰轰烈烈地在村头盖起了茶馆,经常有迎亲的轿子从这棵古树下经过,也有披麻戴孝的丧队从这棵古树下离开。他目送过无数人从这个小村里搬离,也注视过无数外来人决定在这里落地生根……

唯独等不到那个人回来。

又是一年春花烂漫的时节,仙君和往常一样把自己隐在树冠里,扬手捧下一朵盛开的桃花,盯着花心出神。

树下的草地传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有人经过,仙君没有在意,与此同时,停歇在自己身边树枝上的喜鹊喳喳尖叫着飞走了,他依然没有在意。

直到某人的声音贴着自己的耳根响起:“仙君。”

“哈?”仙君打了个哆嗦,尖叫一声,竟是被吓到了,一不留神从树冠上跌了下去,慌乱中也忘了自己会飞,正当他准备接受这个狼狈的事实时,一道白影噌地从树冠上跃了下来,一把把人搂在怀中,几个蹿跃稳稳落在地上:“抱歉,吓到你了?”

仙君眨了眨眼睛,一根被当事人踩断的桃树枝啪嗒一声掉在身侧,连带着生在上面的一串饱满桃花都宣告报了废:“……你踩坏了我的树。”

“因为我太想见仙君了。”赵云温和地笑起来,环紧了怀里的人,温热的鼻息喷在仙君发红的耳根上:“亮,我回来了。”

仙君的呼吸一滞,瞳孔有一瞬间失了焦距:“你……”

“是我,我回来了。这份执念……也是很深呢。”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傻瓜……”仙君用力抹着眼角,企图擦去溢出眼角的泪花,不料却越抹越多,他索性转过身来伏在了赵云的怀里,低声啜泣起来,“我是神仙啊……为什么会喜欢你区区一个凡人……”

赵云不说话,只是笑,轻轻抚摸着仙君的后背,末了,轻轻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仙君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了赵云的颈间蹭了蹭,亦如当年那个在他怀中酣睡的少年。

……罢了,已经长成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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