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行-陌路归

云亮中毒中

伊古德拉希尔(二)

泥石流的第二更,追加了一堆新人物,没啥我就是想拖拖剧情,云亮俩太早见面了就不好玩了……


(二)

一九四二年夏,苏联,斯大林格列。

地处北极圈边缘地带的关系,就算是在名义上的夏天,这里也嗅不到夏天该有的气息,更何况眼下的情况,也不是个该享受夏日氛围的时候。

急急如飞蝗般密集的轰炸机群从阴云密布的地平线另一端掠过,牵起成片的爆炸声,机翼下方的建筑群泛起大团剧烈的火光,民宅、街道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公共建筑在地毯式轰炸中灰飞烟灭,整个斯大林格勒正一步步变成一处只剩下烈焰和废墟的人间炼狱。

历史上,人们管这场战役叫“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低空投弹的关系,地面上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轰炸机机翼上漆黑的纳粹标志,赵云躲在一处掩体后,用力压了一下军帽的帽檐:“Ju-87斯卡图……”耳语般的声音瞬间淹没在这款二战经典轰炸机特的凄厉尖啸声中——飞机开始急速俯冲,那是投弹的信号。

弹头的影子从大地上掠过,划出一个不算太规范的抛物线后一头扎向地面,其落点在短暂的死寂后炸起一团冲天的火光,爆炸产生的震动通过地面再次向掩体后的人发出警告。机体翻滚着躲过来自地面的反击,前置于机翼两侧的MG17机枪火力全开,子弹联结而成的延长线继续对地面上的残存目标进行收割,飞行路线沿途尸横遍野,土地被悉数犁起,形成一条绵延数十米的焦土带。地面的炮兵部队此时也终于有了些动作,一发高射炮打出,成功击中一架斯图卡的机尾,击穿了油箱的关系,遭受重创的飞机尚未坠地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粉碎的部件拖着长长的烟尾四散坠落,成为了那盛开的地狱之花伸展的藤蔓,就连空气中都染上了死亡的危险气味。

苏联的一辆KV-1重型坦克歪斜在一处民宅的残骸边,车身连同周围的瓦砾都窜着火苗,断裂的履带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拖到几米开外,折断的炮管颈椎病似的耷拉在地上,民宅另一侧的胡同里是击毁它的罪魁祸首,但很不幸的是这处炮台在打出这发炮弹后就被苏联方面的红军在第一时间拆成了废铁。

敌军的战车在轰鸣,破碎的砖石被笨重的履带碾为一片片齑粉。

赵云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在掩体后观察了一下情况,打了个手势示意队友撤退,自己先起身甩了个手榴弹出去,在成功吸引了敌军的火力之后掉头向与队友相反的方向跑去。被手榴弹砸了个正着的三号突击炮嘎吱嘎吱转动着炮管,以其作为掩护的步兵沉默而有序地从后方绕出,散开成包围阵势向落单目标的位置推进。

赵云从断墙上跳过,落地打了个个滚钻进另一处掩体后躲过步兵飞射过来的子弹,半晌没再做出第二步行动。

这是个死胡同。

领头的步兵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断后的三号突击炮也跟着有些笨拙地停了下来。

掩体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来一根木棍,顶端绑着一块白色的破布,在充斥着硝烟味的疾风中瑟瑟抖个不停。

步兵们做警戒姿态,慢慢向目标藏匿的这处掩体靠近,直到那根木棍毫无预兆地啪嗒落在了地上。

赵云几步助跑一脚蹬在身后的断墙上,挺腰一记后空翻从敌军的头顶翻了过去,双手各持一枪,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快速射击,落地飞起一脚踹在身侧倒霉鬼的太阳穴上。作为最有效火力压制的三号突击炮就算机动性再强也始终比不过两条腿的人类,炮口未等瞄准,目标就已经蹿进了攻击死角,行云流水地在这钢铁巨兽的履带里塞了两颗手榴弹,几步闪到安全地带旁观这铁疙瘩是怎么在原地趴窝的。

失去行动能力的三号突击炮在下一秒就化作了五颜六色的数据碎片,连同周围的景物一起粉碎、消失,整个模拟训练场恢复了它原有的空旷和寂静。

“你连模拟训练都喜欢单枪匹马的上吗?”

“能赢就行。”无视身后同伴的抱怨,赵云把手里的模型手枪丢在桌子上,径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联邦高层是滩人人自危的浑水,如果不想在阴沟里翻船,那就只有能让自身变得更为强大,赵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自己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才爬上军部上将的位置,在下面还有不知多少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而自己早就被这群钟爱窝里斗的家伙整得疲惫不堪。

赵云轻轻叹了口气,攥住了肩上的肩章,同时压下了办公室的门把手——军部高层的将领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小办公室——在看到室内情况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哀叹出声:“这又怎么了?”

室内一片狼藉,首先被祸害的就是室内正中的办公桌,装了半杯咖啡的马克杯现在躺在地上,杯子的碎片崩的到处都是,办公桌上的文件现在就在地上的水洼里飘着,被咖啡染成了淡棕色,还好信息板逃过了进水了命运,但也是凄凄惨惨的面朝下趴在一旁,至于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一只英国短毛猫,正趴在墙边的沙发上,旁若无人地在黑色的真皮表面上唰唰磨着爪子。

放在墙角的笼子门虚掩着,显然这小混蛋再次成功越狱了。

赵云现在没心情去管那组沙发,进屋先把信息板捡了起来,在确定屏幕没有摔碎之后才伸手去拎那只猫:“我再也不答应别人照看宠物了。”未等手指触上那猫的皮毛,这小毛球尖叫一声,反身给了人类一爪子,噌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就要往门口逃。

赵云一个跨步奔过去就要关门,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等他把门关上这猫也该被门夹成两半了。

一只手从门缝边伸出来,一个海底捞月兜住猫的腹部把它抱了起来。赵云踉跄了一步,险些一头撞在门框上。

“想不到堂堂上将大人,还真搞不定一只猫啊。”

“我这又不是宠物店。”赵云扶着沙发直起身,这才想起关注沙发的惨状,忍不住心疼地咧咧嘴,转身先去收拾地上泡成一滩浆糊的文件和马克杯的残骸去了,“铠,你来干什么?”

“韩信让我转告你,‘别忘了我们之前打的赌’。”铠逗弄着怀里的猫,这个刚才还在飞扬跋扈的小毛球现在竟不可思议地安稳窝在男人的臂弯里,一边享受着抚摸一边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赵云瞟了那只猫一眼,又抬起手看了下手背上新鲜的抓痕,扭过头继续收拾着“案发现场”,和韩信打的赌他当然还记着,一个无聊的足球比赛赌约,结果理所当然是他输了,要请赢家去酒吧喝杯酒,铠是见者有份的那一个。这三人在军校念书时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工作后亦是如此。韩信最为热衷于挑战和冒险,因而并没有像另外两个同伴一样励志做个能统领全军万马的统帅,而是成为了联邦最出色的特工之一,若是他像今天这样急着找朋友去酒吧喝酒,那八成是接到任务准备动身了。

铠把猫放回笼子,扣好门栓后又在赵云的办公桌上摸了根皮筋在门栓上缠了几圈,免得这小东西再自己把门打开跑出来:“听说是临时下达的任务,韩信明天就要出发……就等你今晚挑地方了。”

“那就还是老地方吧。”赵云把垃圾桶踢回到墙角,摘了军帽扔在桌子上,笼子里的猫不满地咕噜一声,看着人类在笼子前蹲了,伸出手指在它的小鼻子前点了点:“再跑出来你就等着……”

猫龇出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嘶声,抬起爪子照着赵云的手指扇了过去。

“呵……?”赵云讪讪收了手,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音来。

铠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招动物待见……”

 

三人常来的酒吧位于联邦的中心商业区,这里有联邦地区最大的广场,地标性的仿古方尖碑立于广场正中——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抽象装饰透露着城市建设者不敢恭维的糟糕审美——各色的店铺和商业街以这幢塔楼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来,而这家酒吧是其中环境最幽静的一家,建筑外形仿照老西部牛仔片的风格,是纯木质结构的,店内灯光昏暗,墙壁上挂着泛黄的简报和做旧的街景照片装饰,音响里循环着几首慢摇金曲,努力拖慢这个小空间内的时间流速。

韩信对着菜单端详了半天,最后只要了一杯啤酒;铠点了杯德国黑啤;赵云在铠的推荐下要了杯威士忌,又要了一盘烤薯角当下酒菜。

三个人碰了下杯,韩信先吸了口啤酒表面的浮沫。

“你知道你要出什么任务吗?”铠捏了块薯角在手里摆弄。这盘薯角先被赵云吃了一块——罗勒粉倒多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吃茴香烤土豆——在发觉味道不对味之后,干脆大大方方地把整个盘子都推给了铠。

韩信咂咂嘴:“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有个目标。”

“目标?”赵云的眉梢跳了一下。

“那群人说话从来都只说一半。”韩信习以为常,端起杯子开始灌酒,脑回路转了个弯,一口酒下肚之后就开始抱怨了:“我还以为所有领导都能像你们这样直来直去地发布命令,而他们只会打哑谜,我拆安全系统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不是为了陪他们打哑谜猜谜底的……”

“……所以说联邦这潭水很深。”铠说,视线越过啤酒杯的杯沿看向酒吧吧台上的小电视。复古的二十四寸小电视按了静音键,发花的小屏幕上放着没有声的新闻,彼时新闻画面切换的颇为频繁,屏幕下方的滚动字幕也在循环播放着同一条新闻。

韩信咬了口薯角,咕哝着:“发生什么事了吗?”

“怪不得今天一上午都没有看到领事的人影。”赵云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一下:“是星盟的旅客舰船伊波号……在波克星附近空难?”

铠咳了一声:“波克星在联邦的管辖范围内。”

韩信闻言吹了个痞里痞气的口哨,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跑的比较及时?”

赵云开始头疼了,他一手撑住额头,太阳穴突突蹿痛个不停,盯看着冰块在琥珀色的威士忌中浮浮沉沉。他有种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联邦向来和星盟关系恶劣,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先倒霉的是哪一部分的人自然不必说,他和铠搞不好还会被拎上台面当替罪羊用来平息众怒,倘若再被分配了什么任务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铠沉默地看着新闻,微微张了张嘴,脸色和他杯里的啤酒有一拼,半晌后才把视线转向赵云,背景是韩信那张笑得略有些没心没肺的脸。“我只拿手破解安全系统。”他快嘴地说,“公关还得你们亲自出马。稳定民心啊同志们。”

铠还是选择先把视线移开:“这是示威吗?”

“他们会蠢到炸掉自己的舰船用来示威?连同二百多个平民?”赵云敲了敲桌子,只剩下些食物残渣的空盘子被震得咯啦咯啦地跳个不停。

“我不排除那些外星种族。”铠咽了口唾沫。

赵云抓了把吧台上免费赠送的怪味坚果塞进嘴里,被加工成磨嘴零食的硬邦邦玩意在口腔里破碎发出令人咂舌的闷响,仿佛他一口气吞了个采石场:“……速战速决吧。这种事情拖得越久麻烦越大。”

这个小型聚会草草收了场,韩信直接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剩下两个人急匆匆地往领事馆赶,铠的信息板上在短时间内罗列了好几条未读通知,他大概猜到了通知内容,烦躁地给信息板设了静音。赵云已经在心里谋划好了之后的计划,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把前台服务小姐扔在自己那的猫还回去。

领事馆门口聚了一小群人,大部分都是在门口站岗的士兵,警戒地围着一个全身裹在亚麻布斗篷下的人,双方似乎在争论什么,那个斗篷男的脾气意外的平和,就算被人用枪顶着,也只是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表明自己不会退步。

“你们在干什么?”铠小步跑过去,叫住外围的士兵。

“上尉。”士兵啪地敬了个礼,“您收到我发的通知了?”

敢情之前信息板上催命一样的通知提示不是领事发来的。铠知道自己失策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开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报告上尉,这个人执意要见领事……”

“……或者是你们……管事的人?”裹在斗篷下的人转身开了口,用的是星际的通用语,字正腔圆的发音听得铠愣了一下,在联邦待久了而很少使用通用语的他甚至有一瞬间忘了要怎么回答对方,但他可以肯定来者并非来自联邦或者其他人类群体,并且受过很良好的教育,不会是个什么善茬。“这样……”他轻咳一声,挥手示意士兵退开,用起了生疏已久的通用语,“你是谁?”

罩在斗篷兜帽下的那颗脑袋略微晃了下,士兵们对铠的反应让他确定自己应该找谁:“他们好像叫你……‘上尉’是吧?”“上尉”这个词用的是联邦当地的语言,尾音带着些奇怪的口音,铠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听过这种口音,点了下头,对方便对他行了个礼:“抱歉,我是临时起意,所以来的比较匆忙,也没有任何通行证或批准,虽然是……非国事访问……”

“国事”。就算在这期前一直围观的赵云听到这个词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怕什么来什么。

铠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的情绪,在外人看来他只是抬了下眼角。

外来者似乎并不清楚联邦现在水深火热的情况,友善地笑了笑,抬手撩开了自己的兜帽,头顶那对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兽耳暴露在空气中,耳廓灵活地抖了两下。

赵云听到周围围观的士兵们发出了些细微的惊讶之声。

是个沃克人,而且还是个和人类结合所诞下的混血后代:“我叫,百里守约。”

沃克人和联邦扯上关系是二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候的联邦根本不知道沃克人的存在,直到他们的一艘旅客舰船因事故坠毁在了这颗小星球上,这里的原住居民——一群直立行走的兽人——救下了舰船里的幸存者,但因为舰船通讯系统损坏的原因,联邦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它。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幸存者中有一部分人与这些粗中有细的沃克人产生了感情,自愿选择留在这个星球继续生活,而联邦为了感谢沃克人的救命之恩,在过去的十余年时间内一直在向他们示好,希望与其建立平稳的外交关系。

可笑的是,就像星盟的遭遇一样,联邦这边的外交之路也走的十分坎坷。曾经嘲笑死对头竟然会低三下四到拉拢一群鱼人当盟友的家伙们如今在更为积极地向一群“粗鄙的野兽”示好,铠想想就觉得丢脸,他懒得去想这个混血儿为什么会“来的比较匆忙”,公式化地问道:“多有冒犯,百里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百里守约从斗篷里取出一块装在透明袋子里的金属碎片来,“最近又有艘飞船掉到我们那的森林里了,吓坏了不少动物。如果是联邦的飞船的话,希望你们能专程去处理一下。”

铠下意识地偏头瞟了赵云一眼,后者在心里哀叹一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联邦的上将大人,从现在起就是独自顶住伊波号空难事件的光杆司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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